2017/1/7

[movie]《不道德的秘密》(Himizu)─不名譽者的生命與家在哪裡

2011.11.02



傅柯(Michel Foucault)於1977發表了一篇小論文:〈不名譽者的生命〉(The Lives of Infamous Men)。他認為所謂的「不名譽者」,因其社會地位邊緣,本來在歷史中是nobody(極端且跳躍的換句話說,就是不存在於世)、nothing,但在犯下無足輕重的小錯,而被權力機器捕捉、登錄和懲罰。他們可能是逃兵、放高利貸者、通姦、賣淫……的人,他們往往隱匿在社會角落,處於權力網絡以外,並且注定在世上悄然不留下任何痕跡。而他們的生命,就是在那偶然與權力機器相互碰撞之際,如閃電般瞬間綻出、閃耀,成為唯一可見與可述的時刻。


這些未被良好教育、規訓、收編,遠離權力邊陲下的身體,其生命能量達到最巔峰,而能在歷史上留下一點痕跡的時刻,就在於他們與那維持秩序的權力機器交會,抵抗,掙扎,試圖逃逸出權力之網的電光火石間。但促使他們成為可見與可述的權力,卻只有一個目的:殲滅他們,讓這些不名譽者消失於井然有序的社會。


《不道德的秘密》(Himizu)是日本鬼才導演園子溫,改編自奇才漫畫家古谷實的原著。兩位的作品向來都聚焦於許多社會議題、真實人性,特別是「不名譽者」的生活。園子塭導演的作品向來都和「家」緊密相連,且都不是「正常」的家庭,他片中的「家」很弗洛依德式的精神分析;他片中的「家」很兒童發展理論式心理學、他片中的「家」很社會學式的「特殊境遇」。有問題的家、有問題的家人,都是社會、國族問題的縮影。


過去的兩次世界大戰,幾次區域戰爭後,產生大量難民,以及不名譽者。近年人類文明大抵維持表面和平,已無大規模戰爭,天災以及人為災害反而成為智造大規模難民、流離失所的人的主要源頭。「災民」某種程度上也成了一種不名譽者。不片的故事結構很簡單,主要就是發生在湖畔經營租船業的住田家。和原著不同的是,園子溫加進了今年3月福島核災的現實背景(或許就如片中主角自問能為人類貢獻什麼,園子溫也在思考自己能為災民貢獻什麼吧)。一個有家屋(House)但支離破碎的家庭(Home),與流離失所(Homeless)和互相扶持的災民,這已是富辯證意味的並置。更有意思的是住田小屋旁的湖,以及湖上的漂浮小屋。


水是陰陽交界,也是生死之所(能載舟也能覆舟。能孕育地球上的生命,也能殺生);水也很精神分析式的隱喻,受虐的創傷、流動的情慾、體內蠢蠢躁動的暴力……都是水。湖上小屋是地震後沖來的?還是從哪裡飄來的呢?流離失所暫時搭帳篷在住田家旁的災民,看到湖上小屋會想起自己曾擁有過的家;湖對主角住田君來說,則是充滿受虐的記憶。片中他在這湖中洗去滿身因為被暴力凌虐而沾黏的泥土,也曾想在此結束生命。這湖水,好似恆河之於印度人,如遠藤周作的《深河》所述:「河流包容那些人,流呀流地。人間之河,人間深河的悲哀,我也在其中」。


不片很不園子溫,無論在表現手法與故事張力,都不那麼狂放暴張,片中的茶澤家,儼然就是另一個《奇異馬戲團》(Strange Circus)的家庭背景;住田的媽媽、爸爸,背景的著墨,或是相互間的對手戲不多,血脈噴張的腎上腺素少了很多,卻佛心來著多了冷調但溫暖的人性希望面。或許這也是今年(第68屆)威尼斯影展選為競賽片的原因吧。歐洲在兩次的世界大戰後,從總體人類文明與人性的檢討反省浪潮中,產生了「虛無」的思潮,人為何存在於世?人存於世的意義為何?特別是在二次大戰後,無論是誰勝誰敗,都是整體人類輸了,人類有很長的時間陷入虛無(因而有XX世代、嬉皮、反戰……)。這是不分種族、文化、國家,人類所面臨的共同問題。加上歐洲公民意識較強,在日本發生核災後,遠在地球另一邊的歐洲許多國家,仍將災害視為是發生在自己周邊的重要殷鍵,對於反核與替代能量問題已有許多辯論與因應措施。不片呈現的並不是大敘事與大事件的原貌,而是在古谷實《不道德的秘密》作品中對人性陰暗面的忠實描繪,以及日本現時當下核災後產生一種新身份─「災民」的生活做勾勒,將兩者不同層面的「不名譽者的生命」擺放,交錯又分離,裡頭有血有淚有泥土有湖水。


台灣近年也歷經921大地震、88風災等等大小災害,無論原因是天災或人禍,在新聞熱度過去後,有誰關注或討論災民的生活?誰還在意災民的處境與生存問題?有無各種形式的紀錄或創作?(公視有委製系列紀錄片但還沒公開播映)片中地震災後的場景,有幾分像高雄以前紅毛港拆遷時的景象,片尾男女主角奔跑在湖畔山坡的小徑上,畫面淡出,淡入震災後的充滿破敗痕跡聚落,其中也有一條小徑,兩條小徑交疊在一起,未來,是死寂還是充滿希望?想到此時此刻台灣媒體輿論還在為無意義的假議題噴口水,心就像片中湖上小屋,漂阿漂,只有上上下下,沒有位移,不知道打從哪裡來,也不知道要去哪裡?


嚥氣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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